黄华楼的穹顶浸在琥珀色的夕照里,彩窗将光线揉碎成跳跃的金箔,覆上藤蔓缠绕的青春门。我踏过那道缀满纸鸢与诗签的拱门,听见时光在骨缝里拔节的轻响——十四岁的扉页,原是春泥与星火共同钤印的序章。
门内回廊幽深,壁画上的文明星河无声奔涌:屈子行吟的汨罗江雾,李白醉揽的碎月浮光,鲁迅笔尖淬炼的炬火……教导主任的声音自穹顶落下:“此门非虚设,每一步皆对华夏风骨的朝圣。”指尖抚过门框阴刻的《少年中国说》,篆字冰凉,血脉深处却有岩浆奔涌——青春从不是孤岛,而是千年文明长河激荡的一脉支流。
当“学业卓越奖”的绶带垂落肩头,礼堂倏然静寂。母亲从暮色晕染的座席间起身,素色旗袍流淌着玉兰般的温润。她将麦克风递入我掌心时,我触到她指腹的薄茧——那是深夜伏案翻译文件时,为补贴生计刻下的勋章。前奏如溪水漫溢,我们的歌声在光束中交织:
她的声线似陶埙低徊,那一瞬,我读懂了她眼底的深潭:她的等待,是凌晨书桌旁温热的牛奶;我的等待,是将她未竟的文学梦栽进自己的土壤。声浪退潮的刹那,掌声如惊雷裂空,而掌心的温度化作永恒的锚,沉入青春的海床。
礼成后漫步中庭,紫藤花架筛下粼粼光斑。母亲驻足指向墙角:“瞧那截枯枝,去年台风后它几乎折断。”而今残枝竟迸出新绿,嫩叶在风中舒展成迎战的旗——原来所有濒死的蛰伏,都在积蓄向光而生的勇气。夕照为青春门镀上金边时,我以额轻触门柱,如同触碰年轮的核心。
忽有雀群掠过琉璃穹顶,羽翼割裂云霞,洒落漫天绯羽。十四岁的刻度在此刻铮然作响:青春之礼,是向韶华献祭的冠冕,更是对扶持者的躬身敬礼。所谓“等待”,从非静止的守望——它是母亲在油烟中为我誊抄的英文诗行,是我于题海为摘星磨出的茧。当两代人的歌声在光尘中共振,方知生命最壮丽的赋格,始于血脉深处永不熄灭的星火。
这一刻我才明白,小时候那一篇作文《我长大了》,现在,我真的长大了。
初审:龚婉芝
复审:罗萍
终审:杨世华